多变的天气。

【瓶邪】逆流而上 (重启篇时间)

猫骨头:

干他们这一行的,死在哪里都不值一提。


但唯独吴邪这个人,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有个好的结局。


这个人若不得善终,那就是老天无眼,苍天有负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谨以此文,献给 @Minoe 




     他们回到雨村,吴邪的脑袋刚挨着枕头,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。他这一睡就是两天,期间胖子收到了北京来的电话,黑瞎子在那头说小花醒了,过两天就能搬出重症监护室,没残,还能下斗。胖子悬着的一颗心也就落了下去。


 


     这场行动折损了解家这几年积累的伙计,刚刚死灰复燃的解家,一时间又重新回到了原点。土楼里堆积的尸体是就地烧掉的,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腐烂,都是苦出身的年轻人,刀尖上谋生,死了也不晓得有没有人祭奠。就剩下死亡名单上的几个笔画,也许临死前也不明白,自己到底是为谁丢得性命。


     解雨臣这人的行事作风,胖子摸不准。十几年前他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,解家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下三门。后来他蹲在广西种地,为吴邪辗转墨脱,解雨臣按兵不动,不动声色的就将九门里藏着的汪姓伙计查了出来。


     他活成了半个解九爷,要说有什么不同,就是解雨臣倒霉,遇上了吴邪。


     当年解当家和小三爷吊在四姑娘山的悬崖上,又岂会算到这个貌似与世无争的家伙会让自己倾家荡产?还是两次。


     人心难测,人不可貌相啊。


 


     胖子想至此,心里咯噔一声,他看人那是一看一个准,就是早年张起灵那种闷葫芦,他也能掰开了看看是什么籽。


     但现在,胖子看了眼今天第三次路过吴邪房间的张起灵,不禁有点儿怀疑人生。


     下斗的时候,他们觉得小哥无所不能。一起生活在雨村的日子里,又发觉小哥是个居家型好男人,连隔壁大婶家的鸡都惦记。


 


     而现在,胖子心里忽然存了个疑影,觉得小哥可能又要离家出走。


     不然他为啥每隔两小时就要往吴邪房门口凑?这不明摆着是内疚。


 


     胖子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,以前吧,自己打不过小哥,跟吴邪说些没营养的屁话,安慰一下也就罢了。可现在自个儿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了,吴邪的身体又成了个未知数,就算在那什么狗屁泉里撒了泡尿,可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。


     心机深沉如吴三省,不也为一个化成蛇沼的陈文锦肝胆皴裂?


     这张起灵的心也是肉长的,怎么就捂不热呢?


     缩手缩脚从来不是胖子的行事风格,他心里念头这么一起,脚就从泡脚盆里挪了出来,踩着人字拖就往张起灵那儿走,顺手还拿了个笤帚。


 


     张起灵这会儿在厨房里,灶台上堆着些中草药,胖子的话匣子还没来得及开,眼睛就被其中一颗老参吸引了注意。胖子不记得家里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好的参,那参上还沾着点儿泥腥,一看就是地里采来的现成货。


    “小哥,这些是……”


 


    “吴二白。”张起灵看了他一眼,又埋头处理灶台上的那些玩意。


     胖子在他脸上瞧不出情绪,笤帚给他往门上一搭,过去打了碗茶水。这茶叶还是过年的时候解雨臣送的上好的毛尖,现在都放陈了。


    “还是他二叔上心阿。”胖子端着茶碗,斜着眼观察张起灵的神色,但张起灵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,自从回到雨村,他就没怎么说话。看天花板的时间也比平时要多,仿佛从塔里出来,就丢了魂似的。


    “小哥,天真这身体也没大碍了,你以后还往山里跑么?”


     对张起灵的行踪,吴邪从不过多干涉,也不问张起灵进山做什么,去了哪里。有时张起灵消失一两个星期,回来的时候带着些没见过的土产,吴邪也不会生气。要不是吴二白跟他们坦白,胖子怎么也想不到张起灵进山是去给吴邪找麒麟竭的。


     张起灵将参捣碎了装在一个碗里,把手擦干净,给锅里盛了半锅水。


     接着他转向胖子,淡淡地说了句:“我不走。”


 


     胖子一下被噎住,自己话还没顺直溜,标准答案就直接公布了,他白打一摞小抄。


    “那你这成天往天真房门口嗅又是什么意思?”


     张起灵的肩膀放松下来,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养成的新习惯。刚搬来雨村的时候,吴邪和胖子花了老大力气才让他改掉张家人常年的临战状态。吴邪有时和他聊起认识的那几个张家人,张起灵都会曲起背,手搭在膝盖上,身子微微前倾。


     和汪家的博弈,在他未来得及走出那道青铜门时,就已落下帷幕。虽然这次焦老板聚集了一些残兵,还差点搭上了解雨臣的性命,但那足以让张家分崩离析的强大力量,到底是不复存在了。张家在这百年间,总算获得了喘息的机会。


     而张起灵对此是怎么想的,没人知道。


 


     他将无悲无喜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,偶尔在雨村流露出的喜怒,也都是惊鸿一瞥。吴邪用手上十七刀狰狞的伤疤,将张起灵拉下了神坛。


     上一次张起灵落下神坛,被家族长老抛弃,差点成了供血的引子,死在那场内斗里。


     而这一次,吴邪固执地将他拉到人间,让他有了点活人的影子。


 


     张海客大概做梦都想不到,他的族长平日里也会拿错隔壁家的土鸡,泡脚的时候还会给水里加几味药,沉默地分享百岁老人的养生秘籍。张海客不像小张哥那么洒脱,当然了,能像小张哥那么接地气的张家人还真不多。所以平日里胖子给张起灵偷拍了照片发朋友圈,都会给张海客设置个不可见。


     胖子又想拿出手机给张起灵来一张特写了,小哥这会儿身子半搭在灶台上,估计头发是好久没剪了,刘海都快遮住他的眼睛。吴二白这人也不会细心到找人给小哥理理,平时这活都是吴邪包揽的。剪得好就拍张后脑勺求赞,剪秃噜了,张起灵也不会恼。


 


     想到这里,再结合灶台上那些瓶瓶罐罐,和张起灵之前进山的诡异行踪。


   胖子的腿一软,恨不得当场给自己来一耳刮子。什么离家出走,都是狗屁。


    “那个,小哥啊……”


 


    “吴邪跟我表白了。”张起灵凭空霹了道雷下来,把胖子霹得离焦外嫩,整个人就差没抽过去。胖子的脑袋乱成一团,思绪从:你们两个竟然背着我搞基,跳跃到很多年前,在一片模糊的背景里,他神叨叨地问吴邪,你和那小哥到底什么关系?


     那会儿吴邪的样子看起来窘迫极了,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,磕磕巴巴得甩出了我爸那个老学究才不会有私生子。胖子忽然想起了那一刻自己的心情,他那个时候想,你紧张个几把!难道你对那闷油瓶有意思?


     竟一语成谶。


 


    “我怎么不知道!?胖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,他大口地喘气,像是胸腔里被塞进了一个风铃。


     张起灵一脸无辜地望着他,似乎在组织语言。可胖子不打算再给他一分钟时间考虑正确答案,他感觉自己被组织背叛了,一口气堵在嗓子眼,七上八下。


     说穿了,胖子这些年也不是没想过这一茬,毕竟在中国这么个传统社会里,还真没几个直男老爷年过四十,不娶妻生子,却成天追着个不晓得活了一百零几岁的半仙跑的。


 


     但痛失所爱的胖爷是个单身狗,拿着残疾证坑蒙拐骗的黑瞎子也是个单身狗,就连出任CEO穿着阿玛尼定制粉色西装的解雨臣都是个单身狗。


     以至于每次胖子往这上面去想的时候,都觉得他们这伙人单身,都是情理之中的。


     毕竟倒斗这种缺德的行业,找上谁都是糟蹋。


 


     可这也不是你们两瞒着我内部消化的理由啊,胖子的眼睛瞪得老圆,恨不得现在就去房里把吴邪拽起来问个明白。


    “他被我放倒以后,中途有醒过来一次。”张起灵平静地陈述。


     胖子愣了一下,只觉得脑袋里‘嗡’的一声,整个人都怔在原地。


     那是在塔里,吴邪的麒麟揭从肺里咳出来,混合着大口的鲜血。那大概是胖子这一生里最无助的时候。


     干他们这一行的,死在哪里都不值一提。


     但唯独吴邪这个人,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有个好的结局。


     这个人若不得善终,那就是老天无眼,苍天有负。


 


     张起灵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苍白,但此刻,他的目光是柔和的。


     这些年,他从来没有对吴邪动过手,但当时的情景,张起灵来不及多想,就下意识地出手了。因为他知道吴邪下一句会说些什么,就像这百年间的时光从自己的手掌心穿过。吴邪会像曾经自己千里远赴杭州时那样,与他道别。


     而这次,却远不只是十年的时间。


 


     张起灵这一生,只逃避过吴邪两次。


     上一次是坐在吴邪铺子里,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会竭尽所能地挽留自己。这并不意外,在张起灵来之前,他就预料过这一切。但他还是来了,绕过了半个中国,在前往白雪覆盖的上古遗迹之前,来到了吴邪面前。


     但张起灵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。


     就像他弄不明白,吴邪半梦半醒间,为什么会忽然说出那样的话。


 


    “我曾经读过一段话,写的是:假如像古代神话里那样天降洪水,所有人都奔跑逃命……咳咳……我愿意做那个逆着人潮而上,第一个被洪水淹没的人……”吴邪有些喘不上气,只能伏在他背上沉重地喘息,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。“而我光是追着你,就用了半辈子的力气……你以为你不想听就万事大吉?那你应该直接打死我。”


 


     张起灵的背僵硬的像一块石头,他听着吴邪的声音,像极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。


     接着他忽然发现,自己的四肢透凉,情绪像无法躲避的万箭齐发,汹涌地吞没了他,张起灵在那一瞬间,镇定的脸庞几乎被撕开了一个血口。


     而吴邪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,他的声音变得极低,但张起灵的五感灵敏,异于常人,那一字一句,还是撞进了他的心里。


    “我年轻的时候崇拜过那些英勇就义的人,可现在我却觉得多活一分钟也是好的,因为……”


     张起灵如鲠在喉,无法回应,而背上的人再一次晕了过去。


     吴邪那没有说完的半句话,却是昭然若揭。我想活下去,多看你一眼,也是好的。


 


     倘若吴邪有那个野心,他甚至可以掌握半个九门。


     可他没有,打他过了而立之年,就只有屁大点追求,而那点追求,分毫不差的全给了张起灵。


 


    “吴邪……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?”张起灵问胖子。


     胖子看着他,不知怎么的,鼻子一酸,眼眶忽然一下红了。


 


     那一年,他们深陷西沙海底墓,吴邪用口水当避蚊水骗自己,张起灵第一次在他两面前笑起来,吴邪的手一抖,差点没给他后背的皮刮下来。胖子气急败坏地望过去,就看见二十多岁的吴邪,眼睛里还没有一点杂质。


     后来在云顶天宫,吴邪舍命陪君子,和自己陷在口中猴的老巢,进退两难。张起灵披着青铜铠甲,混在阴兵的队伍中冲他们微笑。逃命的时候,胖子还没有缓过神来,下意识的去看吴邪,却看到了一张忧心忡忡的脸。


     之后到蛇沼鬼城,吴邪坐在玉殒下,不等到张起灵誓不罢休。他们等了好几天,久到胖子都准备打晕将他扛走。却等到一个失去记忆的闷油瓶,他们一左一右,丢了半条性命,才走出那个鬼蜮。


     胖子只觉得经年的记忆像走马灯式的在脑海里闪过,他眼前一会儿是吴邪戴着吴三省的人皮面具,一会儿是西藏墨脱的鹅毛大雪。然后是吴邪手臂上的伤,和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刀痕。


 


     他也曾运筹帷幄,断掉汪家的根基。也曾天真无邪,盼着每个人都有安稳的一生。


    “多少年前的事情了,胖爷我哪儿还记得请。”


     胖子走出屋子,在院门口坐下,想点根烟抽,手却止不住地发抖。


 


     张起灵路过吴邪房间时,吴邪不知什么时候醒了,他坐在床头,正望着窗外太阳西斜。张起灵见了,折回厨房热了碗粥。吴邪也不客气,整个人懒洋洋的,等吃饱喝足,才打起点精神。


    “没想到还能回来。”吴邪牵起嘴角,眉梢弯起来,露出温和的笑脸。


     张起灵安静地注视着他的侧脸,两个人都没有说话。


 


     过了半响,张起灵忽然走过去,迎着吴邪有些惊诧的目光,俯下身子,在他额前落下一个吻。


 


 




END




*引用:假如像古代神话里那样天降洪水,所有人都奔跑逃命,我愿意做那个逆着人潮而上,第一个被洪水淹没的人。——《残次品》




也算是补上了小三爷的生贺了,多年未动笔瓶邪,还请多多包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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